2011年1月16日 星期日

不盡義務奢談行善

        每個月慈濟功德會的志工,都會到各辦公室來向會員收取固定的捐款。今天負責本校收款的老師利用午休時間,又來到我們這間辦公室。她笑容可掬的走到每位老師面前,老師們也自動的拿出皮包,算一算自己認領的金額就交給她,雙方表情都是「為善最樂」。接著她走向我,欲言又止的看了我一下,我微笑致意低頭繼續進行我的午餐。我感覺到許多異樣的眼光從四周投射過來……。
        其實辦公室老師們捐款的金額也沒有特別高,數字從兩百到一千不等,最多的是五百,比起社運界經常發起的募款餐會,少則一千多則上萬甚至更高的金額,實在是小case,為何我卻如此「吝於付出」,不願「媚俗從眾」呢?
        台灣教師聯盟的盟員李淑惠發表過一篇文章〈我的教學生涯〉(47期《台灣教師》),其中提到「教師聯盟的老師在學校裡是寂寞的,因為同志不多。教育界裡充斥著大中國的思想,堅持台灣要獨立建國的我們,在校園中被視為異類。」其實不只是統獨的觀念讓我們在校園裡如此孤單,許多價值觀也相差許多。就以中小學教師課稅方案為例;這個議題,多年前教師聯盟就已經透過無數次的「新台灣人巡迴演講會」,大力批判國民黨這種變相的「買票政策」誤國誤民。教師聯盟的老師「自願放棄」這項特權,無非顧及整體台灣社會的公平正義與永續生存。而為了辦公室的和諧氣氛,每當同事們大談扁政府如何逐漸「欺壓剝奪」老師們的各項權益時,我總是冷眼旁觀,漠然以對。不過,有一回我還是凸垂演出;那天鄰座的老師看完報紙馬上嚷嚷:「看!導師費研擬提高,加上又要課稅,我們專任老師真的是一條牛要被剝兩層皮。」我毫不思索,衝口而出:「不會呀!反正我們都去當導師不就結了?」剎那間,數十道異樣的眼光又投射過來……。
        我進修的班上同學都是現任的國中教師,課餘閒聊課稅的話題,在場的老師幾乎一面倒的以生活負擔吃重為由反對。我忍不住說:「如果老師不用課稅,那基層勞工的薪資比我們還少得多,怎麼辦?」。沒想到一位模樣斯文的男老師竟然回答:「階級不一樣。」老天!全台灣有多少老師懷抱這種「階級意識」在培育我們的下一代?
        前幾天,好友讓我看一份他們學校教師會發給全校老師的文件。內容儘談教師會的成立是為了爭取更多的福利與避免課稅等等,至於如何改進教學品質、或如何提升評鑑教師專業素養等議題隻字不談。我想起我們學校某一次的校務會議,教師會長上台報告:「我們基層老師最可憐,平日教學的辛酸沒人關心,『柿子揀軟的吃』現在政府又要來課我們的稅了。」如雷貫耳的掌聲頓時響起,久久不停……。
        中小學教師月薪數萬,年資較久領六、七萬的比比皆是,夫妻同樣執教總收入幾近十五萬的也不勝枚舉,拜過去國民黨政府的「德政」之賜,數十年來一毛錢稅都不用繳,社會的公平正義蕩然無存,價值觀隨之扭曲。扁政府雖然亟欲改正此項錯誤的政策,卻害怕老師們掌握了相當的「發言權」開罪不起,因而遲遲不敢開鍘,現在終於決定正式課稅,落實賦稅公平的原則,誠可謂萬民額手稱慶。不意九月廿八日教師節,有近十萬教師上街頭抗爭……。
        校園中慈濟功德會的會員為數不少,他們固定繳費樂善好施,令人感佩。但為何面對所有國民應盡的基本義務——繳稅,卻又強烈反彈?這現象我百思不得其解……,也是我一直不願「從眾」一同捐款的原因之一。
        許多老師常常抱怨,當今社會大眾對老師不夠尊敬。捫心自問一下,民主觀念在台灣已經愈來愈普遍,老師們胸懷「階級意識」,長期享受免稅的特權之後,憑什麼要求社會大眾尊敬我們?不說民主,談慈濟功德會追求佛陀的眾生平等與大愛精神,如果老師們連國民應盡的義務都做不到,那每個月的定期捐款,充其量只能算是自我蒙蔽的麻醉劑罷了。
        不盡義務奢談行善,願全國所有中小學教師共思之。
    (原文刊於《台灣教師》53.2002.11.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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